*荷兰虫×蜘蛛侠你
*平行宇宙梗,有私设宇宙
*新年第一天也要与荷兰虫一起度过
00.
千万个宇宙和千万个蜘蛛侠里,我和你相遇了。
01.
“等等,等等,行,好吧,你逼我的。”我叹了口气,抬手朝红蓝色的背影放出蛛丝。银白色的网状物即将触碰到他后脑勺上时,他突然一个前倾在地上打了个滚,然后转过来皱眉盯着我。
我们的蜘蛛感应同时作响,它告诉我们,我们是一样的,以及——
大事不妙。
我们几乎是同时抬手,蛛丝迸射向天际,牢牢绑在上方的天台拉杆上。我们一同腾空,落在天台边缘,看着刚刚站着的小巷被轰出一片烟火。
“看来——你的人缘也不太好。”我抱着胳膊,歪头瞧了瞧他。
他没吭声,目光还紧锁着那片烟雾,直到其中来自金属羽翼的反光灼伤了我们的眼睛。
“跟紧我。”他这样说,然后迅速奔跑起来。
我自然表示赞同,在另一个字宙里,我的主场可不是纽约。我们默不作声地在建筑间飞驰,只剩下风声裹着呼吸急促作响。这个宇宙的蜘蛛侠似乎很习惯这样的突然袭击,我随着他在街巷间打了几个转,身后的追逐声逐渐远去了。
最后我们停在一架铁塔的顶梁上,他坐下来,掀起半张面罩,朝我招了招手。我倒是没有顾忌,一屁股坐在他旁边,摘下了兜帽,又一把扯下了面罩。我听到他发出一声惊呼:“你是女孩?!”
“我以为你能听出来——也能看出来的,”我看了一眼自己战衣上零星的粉红色。
他不自在地咳了两声,以表公平把自己的面罩也扯了下来。
这是张年轻极了的脸,他卷曲的浅栗色短发有点潮湿,乱糟糟地趴在他脑袋上,褐色的眼睛里映着一点月光,看起来透亮极了。
“Peter Parker。”他揉了揉手里的面罩,“我是蜘蛛侠。”
“真巧,我也是蜘蛛侠——来自另一个宇宙的。” 我用手指拎着自己的头发尖晃劲着,想要晾干我也被汗水涔湿的长发,“只是我的辖区不是纽约,我在中国——中国你知道吗?”
他一脸“你在讲什么废话”的表情在看我。
“好吧,我英文不是很好,你多担待,不要跟我讲太复杂的词汇,我刚上大学,还没准备四六级考试。”我继续摇着我的头发,“我来这个宇宙已经——”我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, “有三个小时了。”
“三个问题。”Peter终于忍耐不了我的废话了一般插了一句,他竖起三根手指,“第一,你为什么到这儿来,第二,你是怎么过来这边的。”
许久没听到下一句,我不禁抬头去看他。
他竖着最后那根手指,被我这么一瞧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,“第、第三,第三我还没想好,我们等会儿再说。”
我愣了愣,随后爆发出了一阵轻快的笑声,最后还是没忍住揉了揉他杂乱的卷毛,他的头发软软的,这会儿已经全干了,在夜风里摇晃着,像是屋顶的野草。
“那么第一,我不是自己想来这儿的,我在我那边儿待得好好的,正在教训一个收保护费的中二少年,突然就被什么吸住了。我踩着的地面消失了,我就掉进了这个漩涡里,再次回到有重力的环境下就在这儿了。我看到了正背着书包放学的你,直觉告诉我你和我是一样的,我就跟上你了。”说到这儿,我摊了摊手,“可惜你不信。至于第二,我刚刚也说了,我不清楚。”
Peter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儿,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支支吾吾起来,“你、你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了?那你、你看着我换、换……”
“嗯哼。”我会意一笑,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,“身材不错。”
他彻底没了脾气,长叹了一口气,又低头去摆弄他的面罩了。
“我也有三个问题。”我拍了拍他的肩膀。“第一,这字宙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?”
Peter摇头,“——至少我没有遇上。”
“好。”我站起来,“那我们就去找到它。”
“‘我们’?”Peter昂起头,”为什么是‘我们’?”
“你不想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吗?我以为你对一切纽约的安全隐患都很在意的。”我蹲下来与他平齐,盯着他的眼睛,“而且,你不该帮另一个你——”我指指自己的鼻尖,“帮我回家吗?”
这个宇宙的蜘蛛侠与我一样年轻,他鼻尖上的雀斑淡淡的,额角上还拉着一滴汗,亮晶晶的。我从他深棕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,我仔细辨认着,竟看出了那么一点流光溢彩的味道。
在他有所反应前我迅速后撤。我把手伸进帽衫的口袋里,那儿有只怀表,我把它紧紧攥在手心里。
我告诉自己,同样的错误我不能犯两次,我不能给自己这个机会。
“嘿——”
我没去听他后面的话。我把面罩重新套回头上,抬手拉出蛛丝,用最快的速度远离了他。
我不能让他的声音追上我,也不能让他追上我。
很快我踉跄着奔进一个寂静的巷子,我走了两步,最后还是背靠着水泥墙面坐了下去。我背后是一片紫色的涂鸦,那是个单词,用明黄色的颜料把边缘框起,那个词是“Hero”。
别牵扯他了,我对自己说。我该一个人去做这件事,反正在原本的宇宙里, 我也是一个人。
我抱着自己的膝盖抬头,这是个有星星的夜晚。
这让我觉得一切还没有那么糟糕。
我一个人纽约游荡了三天,这确实比我想象地要槽糕得多。
纽约下雨了,而我也三天没有吃饭了。
最糟糕的是,我几乎没有查到任何线索。这座城市有它自己的运作规则,我初来乍到,被这儿的钢铁森林轻易地排除在外。我语言不通,连身合适的衣服也没有,只能在黑夜里攀附在桥梁下听着纽约的脉膊,猜测着它那隐疾会从何处滋生。
偶尔我会想起这儿原本那位蜘蛛侠,理智告诉我,我应该去找他求助,可纽约用它这三天的风平浪静告诉我,我是多余的,它不需要我的杞人忧天。
突如其来的撕裂感让我没能在楼体的阴影里抓稳,我砸在遮雨棚和生了锈的楼梯架上,缓了一会儿后慢慢爬了起来。
我已经习惯了。从刚来这儿第一个夜晚,我就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个宇宙对我的排斥,如果不能尽快回到我自己的宇宙,那么我会在这里被时空碾成碎渣。
也许这确实只是宇宙的一个小bug,没有什么惊天阴谋。纽约会平安无事,消失的也只是我这个外来者。
我又掏出那块怀表,把它在手心里捂热,然后靠着墙角把自己蜷了起来。
再见到那位Peter Parker的时候,我着实算不上高兴。
尽管他把因为时间排斥而无法动弹的我从绿魔的爪子下拖了出来。
我看着他熟练地在丑陋庞大的绿怪身体间穿过,用蛛丝把它颀长的爪子绑在一起。
“跟紧我。”他再次讲出这句话。
我也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再次跟在他身侧,在纽约高楼间飞荡,直到楼宇渐低,周围多是些拥挤公寓。
他在一扇窗户外停住,回头对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,随后拉开窗户,轻巧地翻了进去,又朝我招了招手。
落在地板上的时候,我终于揭开面罩长抒了口气。
“这是你家?”我一屁股坐在地毯上,倚在他的桌腿上喘气。我撸起袖子,看着手臂上那道爪痕,“你应该有急救箱吧?顺便给我倒杯水喝,如果有吃的也可以给我拿一点,我之前看你们美国人都喜欢吃快餐,就三明治汉堡什么的都行……”
他显然也看到我胳膊上的伤口,所以他并没有理会我的话,快步走过来捏起了我的手腕,打量着我那道看起来狰狞的伤口。
很快他去自己床下拖出来只箱子,果然每个蜘蛛侠都会有自己的急救箱。
“忍着点。”他蹲在我旁边轻声道。
我轻哼一声,原本想拒绝的话还是没说出口。我索性抬头望着吊灯白亮的光,这让我有点眩晕,也稍微抵得过那么一点疼痛。
好吧,这还是很疼。我不由咬住了自己另一只手腕。Peter的动作停滞了那么一瞬间,很快又比之前更迅速了。
只剩下外面的急促雨声和我粗重的呼吸。
最后剪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,我回过神来,看见他也长舒了口气,大汗淋漓地坐在我旁边。
“我不太擅长这个。”他绞了绞手指,“我给自己弄的时候都比较粗暴。”
“嗯哼。”我抬手看了看那圈纱布,目光落在那个结上,“蝴蝶结打得很好看,谢谢你。”
Peter一时间没说话,我们都沉默了会儿。
“说吧,你来找我干什么。”我疲惫地闭上眼。
“你不是还有两个问题没问完?”他反问我,看到我关爱傻子的目光后叹了口气,“好吧。不过你也太难找了,我找了你三天,要不是今天绿魔出现,我可能还找不到你。”
“是啊是啊,它找我都比你快。”我翻了个白眼。
Peter撇了撇嘴,识相地放弃了这个话题,“那个时候,我看见你——你是怎么回事?”
“是你们在排斥我啊。”我耸了耸肩。
“你不能在这个字宙再待着了。”他很快明白过来,“你说得对,我得送你回家。”
我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,偏过头去望着毛毯翘起的一角,“这是我自己的事,你不必管了。你给我点钱就行,我还想再借用一下你的浴室,放心。洗完澡我就滚蛋,绝对不给你再添乱了。”
年轻的蜘蛛侠头疼地揉了揉额角,“我说,你这么记仇吗?我那个时候没有别的意思,也不是不想帮你。你现在这样,你说你能去干什么?你去送死?”
我没吭声,把手伸进兜里,又捏住了那块怀表。
Peter似乎有点生气了,他默不作响地出去拿了杯水递给我,又出去客厅的冰箱里翻找什么去了。
我捧着玻璃杯,这东西现在是我在几天里摸到过最温暖的东西里。我侧头,正能看见大雨一层层中刷着玻璃,纽约的灯红酒绿皆在这一片混沌中忽闪,渺远又陌生。
唯有手中这杯水是暖的。
我咳了两声舒展了下一直蜷着的身体。这屋子里的空气蓬勃着暖意,让我有一种连湿透的战衣都被蒸干了的错觉。
这也确实是一间再正常不过的年轻男孩该有的房间。墙壁被刷成了淡蓝色,上面零零散散贴了些这个宇宙里球星的海报,书桌上摞着乱七八糟的资料书,还有几盒游戏。地毯上有还没拼完的乐高,一块红色的塑料正贴着我的小腿。我的目光正落在地上那摊滴落的水上,Peter进来后就先溜进了浴室换下了衣服,他随手把战衣搭在椅背上,那件衣服还滴着水,这会儿已经在地板上汇成了一小滩。
他也确实不是个很仔细的人,卫衣胡乱丢在床上,还有几只明显穿过的袜子也在在床头堆着。
Peter进来正看见这一幕,他那气鼓鼓地气势瞬间弱了一半,慌忙把他床上那堆东西往被子底下塞了塞,这才返回来在我面前蹲下。
我笑嘻嘻也盯着他,和他手里的面包片。
“只有这个了。”他还在赌着气,眼睛也不看着我,“你今天晚上就在这儿待着,天气预报晚上还有雨。我请了假,明天和你去查这件事。别拒绝,我这儿线索比你多,应该是你求我带着你去查才对。”
我就着温水吞着那几片面包,胃也终于开始向全身供暖。
“还有。”他盯着我身遭的水渍,“你先去把这身换下来吧。梅姨留了字条去了苏珊阿姨家,明天才会回来。”
我点了点头,事已至此,我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。
走进浴室后,我看见了他放在架子上的衬衣和运动裤。
“你先凑合着穿一下那些,”Peter在外面道,“我只有这些了,梅姨的衣服我不好去拿。”
我倒是对此没什么异议,有的穿总比没有强。
“对了,注意伤口不要沾到水。”他在外面敲了敲门道。
“知道了,你好烦。”我打开花洒朝门口道,”我有生活常识,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蜘蛛侠了!”
花洒盖过了他嘟囔的声音,温水落下来,我彻底暖和起来。
于是我哼着歌愉悦地进行了这次洗浴,并且顺手洗完了自己的衣服。
我回到房间的时候,Peter正趴在桌子上摆弄他那些资料。我注意到他把床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,被子也叠了起来,地毯上的乐高也不知道被他藏去了哪里。
我一屁股坐在他收抬好的床上,盘起腿来扳着膝盖。
“我刚才联系了Stark先生,我们明天去趟复仇者大厦。”Peter侧了侧头,看到我正盯着他桌上的照片看。
那是Peter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照,彼时Peter也只有六七岁的样,正骑在男人肩头,手里牵着一只钢铁侠的气球。
“这是我本叔。”Peter注视着那张照片轻声道,“他在五年前过世了。”
我沉默着轻轻摩蹭着自己的膝盖,我不太想说什么“抱歉”之类的话,那没什么用,我也不擅长安慰人。
“是他让纽约真正拥有了蜘蛛侠。”他笑了笑,倒是没觉得我冒犯,“是他成就了我。”
我又捏住了自己的头发尖,开始晃着头发丝甩掉水珠,这是我一个在紧张的时侯无意识的动作。
“嘿,嘿。”Peter不得不去给我找了条新毛巾来,“把床上弄湿了你一会儿怎么睡觉?”
他把毛巾包在我潮湿的头发上,顺手给我擦了几下,“那你呢?你是怎么成为蜘蛛侠的?”他的声音缓和了不少,似乎是被我这段时间的顺从取悦了,之前含的那些气也散了去,他该是本来就没有真的生气。他有温热的手掌隔着毛巾的布料在我头发上磨蹭着,“你有没有……”
“我没有。”
我伸手打开了他落在我发顶的手,没去看他停在半空的手臂和陡然无措的表情,我吞了吞口水,挤出了带着嘲讽意味的一句话。
“不是所有人只有失去才能成长。”
我说完,缓缓抬起头,他脸上有一种混合着受伤和无措的表情,他没有隐藏听到我这话后的痛苦,有点难堪又不可置信地看着我。
很快他抿平了嘴角,露出个艰难的笑,往后退了两步。“我去客厅睡,你有事叫我,早休息。”
我看着他抱着被褥出去,客厅的灯亮起来,几分钟后又熄了。
黑暗几乎要透过门缝漫进来,我缓慢地擦着还湿着的头发,把手放在心口,确认了那块怀表还在那儿的兜里。
很好。我翻过手腕发射蛛丝关掉了灯,拉起被子缩了进去,被罩和衬衣用的都是同一种洗衣液,有一种鲜花和青草混合在一起的植物味道。我呼吸着这样的气息,想把它刻进肺里,又被胸口的怀表硌得淌出泪来。
不是所有人只有失去才能成长,但蜘蛛侠只有失去才能成就。
我睡得并不好,在刺眼的灯光里我选择用被子蒙住脑袋。我的脑袋昏昏沉沉地,蜘蛛感应都有些不起作用了。
但我很快就被人从被子里又扒了出来。
“你发烧了。”我听见一个略显渺远的声音击打着耳膜。紧接着是探在滚烫我额头上的手背。
是Peter Parker,这个宇宙的蜘蛛侠。我想这或许是我在病中的梦境,于是我伸手拔开了搭在我额头的手背。
“我知道。”我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把后背留给他,又把头埋进被子里,“你不用管我,明天就能好了。”
他似乎叹了一口气,竟就真的这么走了。我发出了声失望的呜咽,又有点想哭。
天地良心,我生病的时候情绪总是糟糕透了,敏感又多疑,总之丢人得很。
但Peter很快去而复返,他十分强硬地把我从被子里刨出来,往我手里塞了一杯水和几片药,“把它们吃了,不然你别想再睡觉。”
上帝,他怎么比我还幼稚。
我颇为委屈地看了眼那些药片,又把那怀水喝光了。这会儿我头脑清醒了些,没再往被子里躲。Peter坐在床边等着我喝完,拿看杯子去了客厅,过了一会儿又拿了一只吹风机回来。
“你干什么?”我皱眉盯着他。
“拯救我的枕头。”他把电源插好,又调好档位,吹风机发出轻微的轰鸣声,热风搔着我的发根,暖茸茸的。
我的睡意又上来了,眯着眼由他摆弄,模糊中又听见他在发问。
“你为什么总在抗拒我?”
“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你一次……”我在风声翁鸣下喃喃道。
第二天起床时,Peter已经去买好了早饭,雨出乎意料地也停了,天气比之前还要晴朗,连风声也更轻快了些。
我昨晚洗了的战衣也出乎意料地干了,我不禁怀疑是谁在晚上用吹风机去对它翻来覆去地烘干。
只是他没提,我就也没问。
我们乘坐着Stark先生派来的专车去了复仇者大厦,钢铁侠先生正在煮牛奶。
“要来点儿吗?”他往小锅里夹着糖块问。
我和Peter一同捣蒜般点头。
“你的身体确实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。”Stark把我从仪器上放下来,把分析图给我们看,“元素已经发生了紊乱,你会被撕碎。”
我点点头,“我能感觉到。”
“奇怪的是, 我分析了你身上的元素来源,这个宇宙竟没有一点与其相同的残留,这不应该。”Stark端着咖啡杯抱着手臂踱步,“如果你是被什么东西拉过来的,那上面一定会有跟你接触过的碰撞残留。”
我们陷入了沉默,这无异于大海捞针,追踪不到残余无素,我就找不到带我来的东西,我也很难再返回去。
“我倒是可以尝试去做个对冲机器,但是等我做好了,你早就成了碎渣。”Stark坦然道,他倒是不忧心我的感受,反而Peter忧虑地瞧了我一眼。
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“而且就算有时间,你也不一定能把我送回我那个宇宙,对吧?没有能锁定的东西,传送也只能是随机的。”
Stark略显遗憾地看了我一眼,赞同了我的话。“其实我也挺想你留下,有两个蜘蛛侠总不是坏事,况且我还没见过比Peter更话痨的人。”
我还没来得及接话,Peter那边敲了敲桌子。
“如果我们考虑时间上的bug呢?”他研究着那张磁场图,“如果真的有那台能跨越空间的机器,那么理论上讲它也是能无视时间的。”
“你是指,我来早了?”我凑过去,看着他面前荧蓝色的图纸,“如果真是这样,那代表这台机器还没有被做出来,我们可以赶在那之前找到它销毁它,那此因它而生的阴谋计划也可以一并泡汤了。”
“可这样你还是会死——我是说现在这个你。"Peter手指在屏幕上画着潦草的公式,“机器在造成前如果被毁了,那你根本不会来这儿,也就……”他小声下去,“没有与这儿有关的记忆里。”
我愣了愣,随后摊手笑了笑,“总比在这儿死掉强一点吧。”
Peter也愣了愣,“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他把手指绞得更厉害了,我都怕他把那几根指头绞断。
“嘿,别那么悲观。”Stark突然从我背后窜出来,他手里拿着通讯器,像是刚接了什么通知。“班纳刚刚来消息,纽约西北方五十公里的地下,有不明元素乱流的现象。那是奥斯本集团的工业园产地。”
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缓缓打个寒颤。
“怎么了?”Peter注意到了我的异常。
“老相识了。”我咬牙笑了笑,“真是冤家路窄,看来哪个宇宙都有臭虫。”
Stark吹了声口哨。”我最喜欢冤冤相报这种戏码了。”
我和Peter搭上了前住城郊的大巴,其他人被索科维亚协议绊住不好前往,只有没被正式录入的Peter和异乡来的我。
乡间大巴在荒草枯树间不紧不慢地行驶,这趟线路没多少人坐,阳光从白杨零落的枯叶间被割碎了落下来,光光点点落在我身上,让我怀念起中学时的春游和踏青。
Peter坐在我旁边,靠着座位昏昏欲睡。他昨晚也没睡好,几乎是一上车便合了眼。
很快我就要同他说再见了,应该是永别。我对人情总有些逃避的心思,很早我就明白相遇即是告别,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。我对旁人少放些心思,也就能更洒脱些。
我偏过头悄悄看他,他的睫毛在阳光下被映成了透明的金黄,鼻梁上有几点浅淡的雀斑,栗色的卷发蓬松着,像春未已长成的新草,柔和又张扬。
我不自觉从兜里又摸出了怀表,在阳光下细细抚摸着它外壳上的花纹。Peter说错了一点,我不是和他过不去,我只是和自己过不去。
这时阳光温软,行路漫长,那些几日来郁结在我胸腔的执念也被稀释了,这时我才觉得这一切真实起来,我并不是在梦境里,我正在地球上,与其上万千生物一同呼吸着。
我轻轻吐了口气,正想把表收起来,Peter却在这时醒了。
“这是什么?”他的声音微弱,只能勉强听得清几个音节。最后他打了个哈欠,装作没有提出刚才的问题,他该是笃定我不会回答。
我想若我们即将永别, 那有些话也可以说一说,我的遗憾已经很多了,不能总是和自己过不去。
于是我重新摊开手掌露出那块怀表,短暂的出神后我打开了它。
那壳子里贴着一张照片,上面的男孩同Peter一模一样。
“你失去了你的血亲,我失去了我的光。”我轻声道,”他叫Tom Holland,在我们那边是个演员。”我注视着照片上那双柔软的褐色眸子和微笑,“你别误会,我知道这很巧合,但从看到你的第一眼,我就知道你不是他。但我必须跟上你,我不能……我不能看看他再次从我面前消失。”
Peter没有作声,我第一次辨别不出他的情绪。他只是注视着照片里同他一模一样的男孩,很久后才艰难地吐出一句,”他是你爱人?”
我摇头,“是偶像。我跟他甚至没有说过什么话。那时我作为实习生参与奥斯本集团的年会,Tom也应邀出席。我们那个宇宙的奥斯本也经营生物制药,年会当天,他们在地下的实验出了岔子,被基因改造过的动物纷纷逃出,整个大厦里一片混乱——那是一场噩梦。
“我被受过辐射的蜘蛛咬了,也因此获得了蜘蛛能力。但当时我还不能很好地控制它,手指被黏在桌子上的时候我慌张地快哭了,我眼见着诺曼化身绿魔朝我奔来。”
我闭上眼睛,那晚大厅的金壁辉煌至今仍能把我灼伤。我记得那些琉璃灯光里正装的少年朝我扑来,他离我那么近,近到伸手便能完成一个拥抱。
他饰演过无数英雄,也终于成了一位英雄。
他把我死死挡在身后,回头让我“快跑”。而在那个我无比悔恨的瞬间,我竟真的就那么逃了。
那是我第一次怯懦和逃避,代价是我的光从此坠落。
我没有脸面去参加Tom的追悼会,我用兜帽把脸遮住,在屋檐下远远望着他们哀悼。
我没有资格为他哀悼。我唯一的救赎便是去拯救。我空有一身能力,只有像他那样去救人,才能将我心里的悔意稍稍填平。
自那过后我从不逃避任何战斗,我请求自己勇敢更勇敢,不辜负他照亮我的光。
他用光照亮我,我用光照亮世界。
当我再见到这张脸时,这个人是这个宇宙的蜘蛛侠,我不知该欣喜还是忧虑。他一面是在同龄人间读书,一面是在纽约上空的守城英雄,他坦荡地活在阳光下,平凡又不凡。
我从最初就知道,他们是不一样的。
但他们都同样耀眼。
我把怀表合上,咔噔声将我所有的过去一同锁起。我最后一次用力攥紧了它,我想这次我能放开它了。
“送你了。”我把它丢给Peter,打了个哈欠。
Peter接住它,把它捧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。“你确定?我看你很宝贝它。”
我点头,望着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镜像。
“我总得想飞得更高更快一点,所以该把多余的东西都清一清了。”
我们溜进地下室的时候,那台巨大的对冲仪已经被诺曼启动了。
好,那便旧仇新仇一起算。
Peter会意,放出蛛丝拖开周遭的科研人员和打手为我清场。我翻过手腕,银白的蛛丝在诺曼回身时锁住他的脖颈。
他该是不认识我,表情有点诧异,但下一秒他的肌肉暴起,绿色的坚硬皮肤从脖须处开始蔓延,转眼间他已经膨胀成了高至屋顶的怪物。
它将扼住它脖颈的蛛丝用力扯起,我没能抗过这巨怪的力气,被他甩起来抡在控制室的大玻璃窗上。
我松开蛛丝,身体把玻璃拍碎后直直飞了出去撞在了外面的时空转换器上。我抬头,Peter正从我打开的玻璃缝间荡出来,把Stark之前做好的终止程序扔向我。
绿魔看出我们的意图,他咆哮着冲过来,拎起身边的人类打手甩向Peter。Peter翻身躲闪,程序出手后向我而来的角度偏高了一些,我不得不荡起蛛丝去抓那东西。
时空对撞器这时开始有了动静,两方的量子流对撞在一起,相撞区域里隐约有了另一个建筑群的影子。
该死。我在虚化中晃了一下身形,我确实抓紧了那个U盘,但蛛丝在震动中被撕裂,我向着下方的对撞仪跌落。
失重感并没有持续几秒钟,我的腰上被蛛丝打了几个圈,随即被扯开了那块危险的区域。
“你还好吗?”Peter蹲在对撞器的筒装壁上照我招手。
“托你的福,我的腰要断了。”我皱眉揉着腰站起来。
“插口在那儿。”他给我指了指不远处的接口。
“我去。”我把U盘塞进兜帽口袋里,“你回去找Stark先生,帮我捎句再见。”
Peter一把拽住刚放出蛛丝的我,“你在胡说什么?我去给你拖住绿魔,你先回你那边的世界,等你回去了我再去把它关掉。”
“你想一个人对付绿魔?”我盯着他,“你不知道这台机器能造成什么后果么?一旦多个时空重叠,不只宇宙之间会混乱,被送来这个宇宙和这个宇宙送出去的人都活不了。所有错位的人都会消失。”
“但你不回去,你也会消失。”
隔着面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,我只能感受到他握着我手腕的力道几乎能把我的骨头捏断。
“我知道你怕我为此受伤,但这是我的职责,这里是纽约,这是我的地盘,你得听我的。”他继续道。
“Peter,你听我说。”我余光里看到了正攀爬着圆罐壁的绿魔,“纽约还需要你,而我本来就是来错了地方的人,我只有一个人,你还有一个宇宙的人要守护。”
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放出蛛丝,将另一端以搭肩的方式拍在了他肩头,“好好做你的英雄去,再见。”
他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扯向门口,正躲过绿魔的爪子。
“嘿,原来每个宇宙的你都这么丑。”我冲它做了个鬼脸,跃起来落在它的肩膀上,“——这么笨。”
它被我激怒了,伸着爪子想把我钉死在空中,只是我移动太快,在他的胳臂上留下了黏力极大的蛛丝,它挣脱不开,被我在原地绑成一团茧。
我知道它撕破蛛丝不过是时间问题,而在对撞机的冲击下另一个宇宙的一切已经开始涌来,我看见了长城的青砖和戈壁的尘土,被打开的确实是我那个宇宙。只可惜我还是要和它说再见了。
我向插口处奔去,绿魔的嘶吼声很快跟了上来。我低估了它的强壮程度和执着程度。
“谁也不能阻止我找回我儿子!”它发疯般朝我挥舞看爪子。
我想起Peter在来的路上和我说,诺曼的独子哈利在他的生物实验事故中丧生,而他试图对联多个宇宙也是为了找回他的儿子。
我同情他,却也只能叹息,什么事有因才有果,正如我这才弄明白了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。
在我刚才和绿魔缠斗时,Peter在控制台同那些打手们作战,他无意中被按在了台前的一个玻璃罐里,而那里面原本是哈利的一根头发。那该是建立联系的结点,诺曼想通过哈利的头发联接来其他宇宙的哈利,但Peter误打误撞把自己作成了那结点,于是在无数的宇宙里,作为蜘蛛侠的我被锁定了,并在紊乱中被传运到了四天前的这个宇宙。
真讽刺。
我想告诉诺曼他的儿子不会回来了,可还是没能再开口。
我现在要做的,就是把终止程序插进端口,结束这场闹剧。
我打过很多孤军奋战的仗,这可能是最难的一次了。
绿魔的爪子堪堪割破我侧腰的战服,我用力攥着蛛丝,手臂上的伤口开割也浑然不觉。
“你真的是一点儿团队意识也没有!”Peter的声音从绿魔背后传来,”你真是我见过最差劲的蜘蛛侠了。”
“你一共才见过几个蜘蛛侠?”我顾不得瞪他,从绿魔手臂上踩着它突起的筋络跃起,空翻后落在刚刚诋毁我的人身边,“我现在同意你说的了,你拖住它,我去关掉那东西。”
“得令。”他出手意料地没有反驳我,而是牵起蛛丝引着绿魔朝反方向而去。
我眼眶一湿,终于脱身后踩着空间交叠中的大巴和地铁车厢往插口处奔走。
这是我的最后一战,我要拼尽全力把它打得漂亮。
我躲过那些乱流中的元素和空间垃圾,跃上一趟向着插口处漂流的车厢。有人并肩作战的感觉好极了,这让我心情也愉悦起来。
只是在我快抵达插口的时候,熟悉的蛛丝缠住我的手腕向后拉扯,U盘从我我手中脱出,我恼火地回头——“ Peter·Parker!”
他正气喘吁吁地握着U盘从车厢底下爬上来,绿魔断了一条胳膊,此时还在三节车厢以外。
“你可以走了,剩下的交给我。”他的面罩已经碎掉了将近一半,一只眼睛露了出来,正看着我。
“可——”我看见了他不太自然的右腿和腰腹上的抓痕。
“嘿,不能相信我一次吗?”他摊着手,一瘸一拐地走到我面前,“我们是一样的,我知道你顾虑什么,所以给我一个机会,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。”
他朝前一步拥抱了我,“你并不孤独。”
“你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拒绝与他人亲近。” 他抱着我,在我耳边轻声道,“你怕带给他们噩梦,你怕带给他们伤害,可你不能总是一个人——”
“我能!”我一把推开他,我恨极了他说的每一个字,因为他的每个字都正戳在我痛处。
“你不能。”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,“你必须学着站起来,学着再次让其他人走到你身边。”
“我不能....你不懂——" 我后退着想要躲开他。
然而他再次稳稳拥抱了我,“我懂。我是最懂你的那一个。”
“因为我们是一样的,十万个宇宙和千万个蜘蛛侠里, 我和你相遇了。你说所有事都有因果,上帝把你送来我这边,就是让我教你信任与陪伴。你要做个英雄,但不要再为此孤身一人,英雄也需要陪伴。他让你走上这条路,我来让你更轻快地去走它。”
我怔愣着,被他领至车厢边上。
“不过你可记清楚了,我不是他。”他朝我挥挥手,“我是蜘蛛侠Peter·Paker,不是大明星Tom·Holland。”
我最终叹了口气,“我从没把你们搞混过。”
他是我闪闪发光的明星,你是我无数噩梦惊醒时床头稳妥的烛火。
“我——”
我还没来得及发声,就被他丢进了对撞中的宇宙里。
“再见。”我听见他微弱的声音透过交叠的空间传来。
我向下坠落,他还站在那儿,我看见我那宇宙中的花火和星光在他背后一齐闪烁着,我所见过的花草与清泉,流云与飞鸟,也一同映在他褐色的眼睛里。
那儿五光十色,流光溢彩。
“再见。”我闭上眼睛轻声道。
撂倒了最后一个借酒滋事的醉汉后,我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,掀起半边面罩来朝调酒师打了个响指,“一杯——”
我已经回来半个月了,在一切照旧中当着我的京城好邻居。
“黑糖梅酒,少冰。”背后传来几句半生不熟的中文。
我长抒了口气,正打算教训这个不懂读空气的傻小子,回头却撞进一双棕眼睛里。
那瞳仁本该是棕色的,我却好像看见了这世上所有的色彩。
END.
*不出意外应该会有个后续(这次是真的有!
*终于在零点前赶完了,祝大家新年快乐
*我这一年漫威,从蜘蛛侠开始,从蜘蛛侠结束。
也谢谢各位的喜欢,能与各位相识真的太好了